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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□鲍安顺

　　多年前阅读鲁迅散文《雪》，文中提到蝴蝶，虽说“确乎没有”，我却感觉在眼前点亮了一盏灯，仿佛看到雪中有蝴蝶在真实地翩翩飞舞。忽然又觉得，那只是纷飞的无数雪花，犹如蝴蝶在空中起舞，却一个个如小精灵般在我的心灵登堂入室，如梦幻般闪耀光芒。从此，我对“雪蝴蝶”有了向往。

　　后来遇到一位微信名称叫蝴蝶雪的。名字总让我感到淡淡忧伤，又不失风雅之趣。雪是冷的，更可以说是寒，但蝴蝶却在那纷飞的寒意中散发着热情与温暖，我能感觉到那颗心灵的渴望。

　　砖雕里的雪蝴蝶，我是在徽州老宅的院落里见过。那家主人说，这是雪蝴蝶，清乾隆年间的砖雕匠人刻的。我听到砖雕匠人四个字时，竟会感到心痛，那优美而充满沧桑韵味的砖雕极品，透过悠远的时光缝隙，传达给我历史纵深感里的沉思与忧伤。那沉思，纷飞如蝴蝶般在开阖我的梦境，梦里的忧伤，似乎是在为砖雕匠人而歌，那是一首触动灵魂的歌。

　　另一次，在云南一家翡翠专卖店里，导游与店家沆瀣一气，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人挑了一件价格不菲的翡翠，美其名雪蝴蝶，其实翡翠的品质较为一般。我想，那女人必是听了“雪蝴蝶”的字眼被感动了，才被两位巧舌如簧的人劝动了心。她掏钱的姿势很优雅，像优雅的雪蝴蝶一样，仿佛掏出也是让人心动的雪蝴蝶。我无言，我想人的心灵之魔，就是如此奇怪，为了渴望，为了美好，一切都化为了虚幻中的心安理得。

　　再后来，读过诗人陈所巨的散文《雪蝴蝶》。文中的“无数白蝴蝶翩翩飞着，在铁灰色天穹”，阵势庞大，呈现一方壮观景象——我想作者心中希望有的一只小白蝶，其实也是魔幻的，是心境之物，犹如被人喜爱的单纯一些的东西，“白白的，纯洁无邪，发出单纯的罕见之光”。而作家吴光辉的散文《蝴蝶雪》中，所描写的“随着那如泣如诉、委婉幽咽的箫声，白色的蝴蝶愈聚愈多，纷纷扬扬，遮天蔽日，犹如漫天大雪”，全然又是另一种场景。

　　吴光辉的《蝴蝶雪》中，结合对历史动荡不安的陈述，尤其是对明朝嘉靖年间黄河又一次决堤成灾的展示，让人体会到惨绝人寰的生存苦难。其中一个五口之家，在一瞬间烟消云散，那摇撼心间的悲凉与苦痛，再一次引来了无数只白色蝴蝶，在大水过后的高台四周缭绕、飞翔，久不离去。许多人认为，这是大禹显灵，纷纷扬扬的蝴蝶雪，奇特如雪，铺天盖地，在神秘纷飞的蝴蝶雪里，大禹的灵魂好像还在四处奔波，师旷的箫乐仍然余音缭绕。

　　根据迟子建长篇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中描述，白蝴蝶在夏天越多，冬天的雪就越大。写到白灾，也就是雪灾时，雪野苍茫，天地冰封，那驯鹿找不到苔藓与蘑菇吃，就会饿死了。人也一样。妮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，光脚踩雪成了萨满——神灵的化身，救世治病，无所不能。在我看来，迟子建的文字里透射出来的灵性、沧桑与生命关爱，就像圣洁的光，像菩提树上神圣的星星，也点亮了雪夜温情，点亮了我心灵深处那白蝴蝶般漫天飞扬的梦。

（文章来源：羊城晚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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